【赤俏】似是故人来
赤俏流水账。迟到的中秋贺文。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受立花樱的邀约,赤羽信之介往血扇流为她做了一些关于日后治理的参谋。告辞前立花樱问起风间烈的近况,赤羽信之介回道:“放心,他在中原很好。”
立花樱道那就放心了,客客气气地把赤羽信之介送到血扇流外。
但赤羽信之介的心情却不再平静。
因为提到中原,他又想起俏如来。
从玄之玄之乱一别后,赤羽信之介与俏如来再未相见。即使二人常有书信往来,不说远隔重洋,传信效率实在太慢,只说书信寥寥数语,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解相思之苦。
一路赶回西剑流,衣川紫却难得站在外面等候:“军师,有你的访客。”
“是上衫先生?”
衣川紫低头不答,催促赤羽赶快回房。
赤羽信之介心下疑惑,在卧房见客太失礼了,不像是西剑流众的作风。很快他隐隐有了猜测,脚步更快了几分。
入目果然是一道白影,来人并不自报家门,从容地与赤羽信之介对视,好像笃定赤羽信之介能叫破他的身份。
赤羽信之介折扇在掌心一敲,上前一步,揭开对方覆面的绸纱,露出底下再熟悉不过的真容。
俏如来笑起来:“赤羽先生怎么知道是我?”
赤羽信之介:“哈,你也会淘气,真是难得。”
或许是知道今天来了重要的客人,连平时最不会看人眼色的神田京一也没有前来打扰,任赤羽信之介与俏如来独处。
“托你的福,”赤羽说,“我总算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赤羽先生为什么要说‘也’?”俏如来笑问。
“想来你在尚同会也是日理万机,一刻不得清闲。”
“是。”俏如来道,“这次来东瀛,的确是偷偷来寻赤羽先生。父亲说我应当休息一段时日,现在中原是父亲暂代我打理。”
赤羽信之介不知自己是应当庆幸俏如来有这样一位无微不至的父亲,还是苦恼俏如来有这样一位无微不至的父亲。
他与俏如来的关系始于玄之玄之乱初定。
最初他们是敌人,彼时俏如来虽已展露出聪颖的天资,但在老辣的智者面前仍显得太过稚嫩。然而现在,俏如来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布局者。正如放在数年前,俏如来或许会为八门六部的繁盛的西剑流走到人才凋敝的如今而唏嘘,但现在的俏如来,能够平静地与赤羽信之介谈起西剑流与中原的未来。
俏如来落泪的时候赤羽信之介吻了他。赤羽不知道情愫的萌生从何而起,或许是被逼到九脉峰相依为命的那一夜让他们产生了爱与依赖的错觉,或许是面对共同的敌人布下运筹帷幄的局时的心有灵犀,也或许可以追溯到西剑流战败俏如来放过他们时的那个眼神。
“俏如来,”赤羽信之介郑重地唤他的名字,“你我一别,很多年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原本还克制着的话匣子,俏如来落座在赤羽信之介身边,任赤羽信之介握住他的手。
“你这些年受了很多伤。”赤羽信之介说。
俏如来没否认,也没再请赤羽信之介前来相帮。虽然东瀛武道这些日子渐趋和平,但潜伏的暗流还需赤羽信之介坐镇处理,俏如来也不想总是依赖赤羽信之介。
虽然赤羽信之介曾说,若俏如来愿意依赖他也无不可。
俏如来转开了话题,说起来至东瀛的缘由:“今天是中秋,我想和赤羽先生同度。”
这于赤羽信之介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他本已忙碌到忘了今天的日子,直到早上天宫伊织送来了衣川紫做的月见团子。
“中秋节,你不在正气山庄与史君子一道吗?”赤羽信之介问。
“父亲很忙。”俏如来说。
赤羽就笑着说:“你上次所赠消寒图我已画完了。每画一笔我都在想,俏如来今日会来吗。好在,你也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
“赤羽先生如果喜欢,我再从中原寄一幅来。”
赤羽信之介不置可否:“这样很像我在数着日子等你。”
“有等待的人与事,其实是一件好事。”俏如来说。
“是件好事。”赤羽附和。
赤羽信之介带俏如来上街,他们都很少休假,更遑论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在东瀛的街巷上,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卖水果的小贩认得赤羽信之介,恭恭敬敬地对正想停下来看看的赤羽行礼:“您能光顾,是小人莫大的荣幸。这些东西算小人的孝敬,请您不要推拒。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东瀛武道的和平。”
赤羽再三推阻,实在招架不住,拉着俏如来逃之夭夭。俏如来笑到一半又收住:“我知道赤羽先生为什么着急离开。背负别人期待的感觉总是很累。”
赤羽信之介明白,他与俏如来同样,走到如今,这些期待已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于是他对俏如来道:“俏如来,你愿意跟我一起逃走吗?”
“私奔吗,听起来非常有趣。”俏如来说,“俏如来来此之前曾许过一个愿望。”
“若与我有关,赤羽信之介一定尽力满足。”
“我的愿望是,赤羽先生能陪我一起走一走吗?哪里都好。”
“哈,这有何难。”
赤羽信之介带着俏如来一路往西。他并没选择目的地,只是走到一个足够偏远僻静的小村落。他们脚程不快,走到村内时已是傍晚。
俏如来满脸乖巧地去村民家中敲门,言道二人是行路误入村落的旅人,天色渐晚,希望能在村中投宿一晚。
迎出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媪,她正值芳龄的孙女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张望。老媪答应了他们的借宿请求,那个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门前就聚起许多女孩,老媪的孙女羞涩地看着二人,随后一个陌生的穿着朴素但美丽的裙装的姑娘走到俏如来和赤羽信之介面前,大胆地开口:“今天晚上村子里有拜月祭,你们想要来参加吗?”
赤羽信之介看了看俏如来,见他没有反对的神色,开口答应:“却之不恭。”
时间未到时,赤羽信之介与俏如来在村落中漫步,发现所谓的拜月祭,更像是村民间聚会玩乐的庆典。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大小规矩,唯有村中空地上燃起的篝火和堆在一旁的丰收的食物。
热情的村民邀他们跳舞,俏如来一贯不擅长,温和地婉拒。赤羽信之介学过东瀛的舞蹈,拒绝不及,便被拉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俏如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赤羽信之介。他跳起东瀛的传统舞蹈竟意外地潇洒,明月清辉下赤羽信之介头上的那只火凤光华流转,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瞬就要腾空而起。
渐渐地,俏如来几乎有些忘我。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一双双眼睛投来期待或失望的目光。即使有人看着他们,眼神也是纯粹而热烈的喜爱。
即使这种喜爱只是浮浅,只是因为他们的外貌赏心悦目。
邀约他们参加盛典的姑娘也望着篝火那一端的赤羽信之介,她雀跃地问俏如来:“这位先生很好看,不是吗?”
那一刻赤羽的目光隔着熊熊的火与俏如来遥遥对上,俏如来心中忽然涌起久违的无端的欣喜,他说:“是,赤羽先生很好看。”
他感谢赤羽信之介为他一句话就抛下繁重的工作,即使他明天就不得不离开,胡闹般地陪他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村落。若俏如来能选择,他更愿意与家人平静度日,在正气山庄为小空的性格与银燕的厨艺而苦恼,白日里叫上三五好友前来小聚,并在每一天的傍晚带着弟弟们在家门口等待着史艳文的归来。
不过若是那样,他恐怕不会认识赤羽信之介。
所以现在这样亦很好。
赤羽信之介的袍袖与火光融为一体,他很快从人潮中退下来,一路踏火,从光亮的地方向俏如来走来。俏如来站起来迎接他。他笃定赤羽会给他一个拥抱。而赤羽信之介果然这样做了。
边上的女孩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可俏如来并不在意——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认识他们。赤羽信之介仍微微带着喘息,借着人群爆发出的欢呼的声浪遮掩,他伏在俏如来的耳边低声问:“今天的月色,是否足以把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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